自2014年首次亮相以来，稳定币（Stablecoin）以其名称暗示的“价格稳定”特性，迅速成为加密货币市场中的重要角色。它们通常与美元、黄金等传统安全资产通过“锚定”（Pegging）机制绑定，旨在维持价值的相对稳定。然而，名称中的“稳定”并不意味着“固定”（Fixed）。智能合约漏洞、黑客攻击等因素都可能导致稳定币价格暴跌，出现“脱锚”（Depegging）现象。本文将深入探讨稳定币的锚定机制、类型、风险及实际稳定性。
什么是锚定（Pegging）？
在经济学中，“锚定”一词具有多重含义：
- 在流通市场中，它指通过公开市场操作买卖证券，以防止证券价格跌破发行价，从而在发行期间维持价格稳定的行为。
- 在资本结构理论中，它描述了由于管理者与外部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企业倾向于按保留利润、无风险债券、风险债券和股票的顺序筹集资金的现象。
对稳定币而言，锚定机制如同价值的“锚”。类似于国家通过将本国货币与另一国货币挂钩以维持汇率稳定，稳定币也借助类似的机制来追求价格平稳。
稳定币概述
稳定币是为解决比特币及其他加密货币价格波动性过大而诞生的一种加密货币。它旨在减少价格波动，像法定货币一样充当价值尺度和存储手段。由于其设计目标是为日常使用提供稳定的交换媒介，故得名“稳定币”。目前，稳定币被视为帮助投资者规避市场风险的重要工具。
稳定币通常与某种法定货币（如美元）保持1:1的锚定关系。然而，这种稳定性并非绝对。它的目标是追踪所锚定货币的价值，如果该货币本身价值波动，稳定币的价值也会随之变化。此外，根据其价值维持机制的不同，稳定币的价格波动幅度可能更大。
稳定币的主要类型
1. 法币抵押型稳定币
这类稳定币由传统银行系统中持有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作为抵押担保。代表性的例子包括USDT、USDC和BUSD。其中，除在境外发行的USDT外，USDC和BUSD都在美国政府的严格监管下，仅以现金和美国国债作为抵押品发行。
它们的主要用途是作为加密货币交易所的基础交易货币。交易所需要一个充当各种加密货币价值尺度的基准货币。直接处理受严格监管的法币程序复杂，因此，许多交易所选择使用价值1美元的稳定币来中介交易。
2. 加密货币抵押型稳定币
这类稳定币由一种或多种加密资产作为抵押担保，并通过智能合约自动化发行和管理流程。它们通常采用超额抵押模式（抵押品价值高于生成的稳定币价值），以应对加密资产本身的高波动性。如果抵押率不足，则会触发清算机制。
其优点是，尽管不能直接兑换为实物美元，但高抵押率提供了稳定性，并且其去中心化特性使其能够抗审查。DAI是此类的典型代表，由MakerDAO组织管理，并依赖MKR代币进行治理，以处理智能合约无法完全自主完成的决策。
3. 算法稳定币
算法稳定币不依赖实体资产抵押，而是通过算法调节市场流通量并结合套利机制来维持与美元的1:1锚定。它们通常由两种或更多加密货币组合而成，通过算法保持其价值比例稳定。
其最大优势是无须持有实体抵押资产，理论上具备无限扩张的潜力。但悖论在于，正因为缺少实质抵押，系统的运行完全依赖于市场参与者的高度信任。一旦信心丧失，极易发生崩溃。TerraUST（UST）是此类项目的一个著名失败案例。
4. 央行数字货币（CBDC）
CBDC也可被视为一种通用稳定币。它与中心化抵押型稳定币类似，但由中央银行发行，因此无需在链下银行账户中持有法币准备金。CBDC由政府背书为法定货币，常用于简化个人间大额支付或银行间结算流程。
稳定币如何实现锚定？
“锚定”是稳定币的核心特征，意指将其价值与美元等资产固定在同一价格水平的行为，旨在消除波动性。绝大多数稳定币与美元（USD）采用固定汇率（1:1），即1代币=1美元。
不仅稳定币，许多法定货币历史上也通过与其他资产锚定来维持价值，例如美元在1970年代之前就与黄金挂钩。将股票、债券、房地产等现实世界资产锚定到加密货币上的数字资产，有时也被称为证券型代币（Security Token）。
当币价下跌时，系统通过要求增加抵押品或市场套利买入等方式，不断调整以恢复1:1的锚定。采用此种机制的代表性稳定币包括Tether（USDT）、SteemDollars、USDC和TrueUSD等。
主要的锚定机制
1. 准备金模式
此模式要求发行方每发行1个稳定币，就在银行存入1美元作为准备金，以确保持有者能随时兑付。这是最稳定的模式，但缺点在于发行方储备金的真实性和透明度难以验证。现实中，发行方可能将准备金投资于金融产品或其他加密货币，甚至并未足额持有。泰达币（USDT）就曾因缺乏透明的准备金审计而引发争议。
2. 算法模式
此模式通过在稳定币价格偏离时，将其与另一种姊妹代币进行兑换来调节市场供应量。当稳定币价格低于锚定价时，系统会回购并销毁它，减少流通量以推高价格。这种机制依赖于发行另一种代币来维持稳定币价格，风险在于一个代币出现问题会牵连另一个。
TerraUSD（UST）是此模式的典型。其生态系统通过燃烧LUNA来铸造UST，或反向操作，以维持UST的价格稳定。虽然看似发行方在承担价差损失，但实际上只是在系统内部交换两种自发行资产。项目的成功高度依赖于市场信心和LUNA代币价格的上涨。
什么是脱锚（Depegging）？
脱锚是锚定的反面。它指稳定币价格脱离其锚定价格，例如与1美元挂钩的稳定币价格跌至1美元以下。脱锚对稳定币而言是致命打击，很可能导致其像LUNA一样崩盘归零。
例如，2022年3月，基于Solana区块链的算法稳定币Cashio Dollar因遭遇黑客攻击，导致代币被无限增发，价值无法维持而暴跌。交易所通常会将发生脱锚的稳定币列入观察名单，因为这意味着它失去了作为稳定币的核心功能，价值几近归零。若脱锚严重且无法恢复，该稳定币将变得一文不值。
著名的脱锚案例
金融行业中脱钩事件并不罕见，稳定币也屡遭冲击。
1. USDT脱锚事件
最近一次发生在2022年5月，受Terra-Luna事件波及，USDT一度跌至0.99美元。更早的2017年，USDT曾跌至0.91美元。当时，因其在台湾的合作银行账户被冻结，影响了资金流入和USDT供应，引发抛售导致价格大跌。
2. TerraUSD崩溃
2022年5月的Terra-Luna事件是全球范围内的巨大灾难。其算法机制原本设计通过双代币的燃烧和铸造套利来维持UST的锚定。但在市场极端恐慌下，UST遭遇死亡螺旋式抛售，LUNA也被无限增发导致价值暴跌，最终两者均归零。
3. USDC和DAI的短暂脱锚
2023年3月，因美国硅谷银行（SVB）等三家银行倒闭，Circle公司披露有33亿美元USDC的准备金存放在SVB，导致USDC一度脱锚下跌超12%。由于DAI的大部分抵押品是USDC及相关资产，其价格也随之波动。后续在美联储介入并提供担保后，两者价格才恢复锚定。
4. USDR脱锚
Real USD（USDR）是一种以代币化房地产和DAI作为抵押的稳定币。尽管设计了自动再抵押机制，仍在2023年10月11日发生脱锚。
导致脱锚的主要原因
多种因素可能引发稳定币脱锚：
- 准备金不足与价格下跌：需求激增导致准备金不足，或遭遇恐慌性抛售。
- 智能合约漏洞与黑客攻击：代码缺陷可导致代币被无限增发或资金被盗。
- 市场供需波动与操纵：即使有充足抵押，市场情绪、投机或恶意操纵也会导致价格短期偏离。
- 透明度问题：抵押品信息不透明会引发市场怀疑。
- 监管影响：法律政策变化可能影响稳定币的合法性与需求。
- 通胀与利率变化：锚定资产的高通胀或利率变动会影响稳定币的相对吸引力。
- 流动性不足与发行方破产：市场深度不足或发行方资不抵债都会触发脱锚。
脱锚带来的影响
脱锚严重损害稳定币的信誉和效用。其核心承诺——在保持价格稳定的前提下实现快速、经济、全球化的交易——将受到质疑。这不仅影响用户信任，更会波及发行方的盈利能力和所有依赖其的金融策略。这种不稳定性对它们成为可靠的交换媒介和价值储存手段构成了根本性挑战。
日益加强的监管趋势
Terra-Luna等事件的爆发促使全球监管机构加快行动。各国金融部门正积极参与制定投资者保护框架。美国国会推动的《稳定币透明度法案》要求发行方必须以现金、国债等高质量流动资产作为支撑，旨在增强这些数字货币的稳定性和用户信任。监管的核心是通过强制强有力的储备支持，来 mitigating 剧烈价值波动的风险。
稳定币真的稳定吗？
稳定币无疑拥有巨大潜力。在波动剧烈的加密世界中，它为用户提供了一个有意义的避风港。通过与安全资产锚定并在区块链上轻松实现全球流通，它具备成为下一代“货币”的可能性。全球金融当局正在为其构建健康的监管框架，基于稳定币的全球业务也在涌现。
然而，稳定币也伴随着显著风险。因此，对加密货币投资者的教育至关重要。为防止脱锚，需要确保准备金充足、建立风险缓冲机制并提升系统安全性。
尽管存在缺点，稳定币已是加密市场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通过各种机制，它们有效地维持着特定价格，使其不仅作为交易媒介，也作为交易者和投资者的保值手段而被广泛使用。最关键的是，投资者必须认识风险，谨慎行事。
常见问题
1. 所有稳定币都与美元1:1挂钩吗？
绝大多数主流稳定币的设计目标是与美元保持1:1的固定汇率。但也有少数稳定币锚定其他法币（如欧元、英镑）、一篮子货币或大宗商品（如黄金）。
2. 持有稳定币最安全的方式是什么？
选择由受监管实体发行、定期接受权威第三方审计、且储备金透明度高的稳定币相对更安全。例如，USDC的储备金构成就比USDT更为透明和保守。
3. 算法稳定币为什么风险极高？
因为它缺乏实物资产抵押，其稳定性完全依赖于算法机制和市场参与者的集体信心。这种信心在极端市场条件下非常脆弱，容易发生“银行挤兑”式的死亡螺旋，导致价值迅速归零。
4. 脱锚后稳定币价格还能恢复吗？
有可能。如果脱锚是由于临时性的市场恐慌或流动性问题引起，在发行方采取有效措施（如提供偿付证明、注入流动性）后，价格可能恢复。但如果是根本性的抵押不足或系统设计缺陷，则很难恢复。
5. 中国对稳定币的态度如何？
中国政府目前禁止加密货币的交易和发行，包括稳定币。中国的重点发展对象是央行数字货币（CBDC），即数字人民币（e-CNY），它由中国人民银行中心化发行和管理。
6. 如何查询稳定币的储备金审计报告？
大型稳定币发行方（如Circle for USDC, Paxos for BUSD）通常会定期在其官方网站发布由独立会计师事务所（如Grant Thornton）完成的储备金审计报告。投资者应养成查看这些报告的习惯。
